周邦彦的诗
周邦彦 《瑞鹤仙·悄郊原带郭》
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余红、犹恋孤城栏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注释】: 此词写于作者逝世前不久提举南京(今河南商丘)鸿庆宫时,表达了词人晚年深沉的忧患之感。词中先写酒醒后的追叙,然后写作者扶残醉以赏花,最后以东风无情,引出流光易逝之慨叹。 首句“悄效原带郭”作一四句法,于“悄”字处略顿 ,作为“领字”。前三句描写的是:效外的原野映带着城郭 ,漫长的道路通向远方,客人描摹景象,也传达心情 。行人离去 ,若有所失,作者感到“悄然”,觉得心里空荡荡荡的。“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 ,孤城阑角 。”写孤城落旧,借以抒发惜别之情。 作者把落日斜晖称作“ 馀红”。造语颇为新颖,又用移情手法,说斜阳对城楼上的一角栏杆恋恋难舍,迟迟不忍敛去它那微弱的光影。这样描写,就把作者的主观感情扩展开来,使得那种由送别而产生的依恋之情,一并笼罩于周围的客观景之上。于是主客融为一体 ,全都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下面 ,笔锋转向人物 ,描写陪同送行的歌妓。“凌波步弱”是说她感到劳顿 。化用曹植《 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过短亭 、何用素约 ”,是因她“步弱”而须小憩,因小憩而“过短亭”,因“过短亭。而遇“流莺”。故下有流莺劝我 ,重解绣鞍 ,缓引春酌 ”之事。“流莺 ”者即作者相识的另一歌妓。短亭巧遇,“何用素约 ”意即不用预先约好而“意外遭逢”。即相逢,因之应“流莺”之劝,又再下马饮酒。 下片写次日酒醒以后的情况,笔致更加摇曳多姿。“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活画出乍醒时的惺忪迷茫心态。昨日之事,隐约记得,但并不十分清晰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谁扶着自己上的马?想来都觉恍恍惚惚 。待到“惊飚动幕”,一陈狂风吹动窗帏,也吹走了几分醉意,似乎清醒多了,但“残醉”仍未消尽。“扶残醉,绕红药”,流露着对春光的深切依恋之情 ,有这样的深情,才能与下文的“叹”字连接得上,而“东风何事又恶”则紧承上文的“惊飚”二字,这种谨严缜密的结构,也是周邦彦词的一个特点。结句荡开一笔,把烦恼抛到一旁,求得自我宽解。“任流光过却”,也包含着一个心理活动的过程—— 先是惊叹春将归去 ,继而又对年华虚度感到惋惜,最后觉察到感慨悲伤之无济于事,才说“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则含有退而求其次的意思,作者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有更高的理想追求,但在求之不得的情况下 ,也只好以此聊自宽慰了。“洞天”,是借用仙家字眼 ,把自己暂时休憩的北里青楼(“朱阁”)称作仙人的福地洞天。“犹”和“自。用来表达复杂的心情和委婉的语气。 此词章法上直叙中有波澜,顺叙中插逆转,结构精巧,波澜起伏,词人善用比兴手法,香草美人,均有所指。词之上片写郊外送客,驿亭春酌;下片写酒后赏花,感时抒情。整首词以“扶残醉”为转折,把醒后追叙和惜花寄慨巧妙结合起来,层层铺叙,步步腾挪 ,纵横交错,回环曲折,写景含情,耐人寻味,委婉的表达了词人的身世之感和迟暮之悲。
上传于: 2017-0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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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绮寮怨》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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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风流子·新绿小池塘》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 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 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 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转清商。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 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 问甚时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 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注释】: 词作于词人元祐八年(1093 )调知溧水后三年间,是一首诉说相思怀人的作品。全词由景及情,抒情由隐而显 ,人的心理描绘极为细致周到 。词中怀人,层层深入,有时用对照手法,从双方写来,层次极为清楚。 上片写景,词中的抒情主人公徘徊于池上,离意中人居处不远,却无法接近。“新绿小池塘”,谓池水新涨 ;“绿”为水色,此宅院中的小池。首句颇得静雅之趣。转到下两句,仍写池水,而静中见动。帘影映入水中,风摇影动,加以水面折光,便成碎影,再着斜阳返照,浮光跃金,景色奇丽。不仅体物尽态极妍,且隐含人情。 “ 羡”字所领四句 ,蕴含在景中的情感略有显露。燕子在旧年筑过巢的屋梁上又来筑巢;土花在前番生过的墙上又生了出来 。主人公所以“ 羡”此二物,是因它们能隔年重临故处,而对比自己此时不能重续旧欢,有人不如物之慨,是为触景生情。这四句形式属“ 带逗对”,词序略有挪移,即以“土花”对“金屋”,尤觉工稳。 “绣阁里,凤帏深几许”,问句,便觉一往情深。“听得理丝簧”即是池上所闻 。以下四句写“丝簧”似是以琴者传情。那声音象怕误了佳期芳信,满怀幽怨无处倾诉 ,故“欲说又休”;本应对酒当歌,但怕近酒 ,故又“未歌先咽”。词情暗由己思人转为写人思己。 换头三句,悬想伊人晚妆停当,待月西厢,正在思念 、盼望自己。“待月“二字表明与上片所写“斜阳”已有一段时间间隔,但仍从对方落笔,词意与上片相续 。不作“遥想”而径写“遥知”,概说心意相通之情。丝簧可闻的地方著一“遥”字,又表现出咫尺天涯之感 。明知她待月西厢,却无法赴会 ,是一苦,连梦魂也不得去她身边,便更苦了。 紧接便是长长一句 :“问何时说与 ,佳音密耗,寄将秦镜 ,偷换韩香?”东汉秦嘉出为吏 ,其妻徐淑因病不能随行 ,嘉乃寄赠明镜、宝钗等物以慰之,此乃“秦镜”出典 ;晋贾充之女私慕韩寿 ,窃御赐异香赠寿,充知其事,即以女妻之,此即“韩香”的出典。这四句意思是在封建礼教禁锢下的情侣发自心灵的呼声 ,它将词情又推进一层 。末句就喊出内心呼声:“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似乎从中作梗,使有情人不得相会的,乃是苍天,不尤人而怨天,可见怨极 ;要求“霎时厮见”,又见渴望之急;便“霎时斯见 ”,于事何补,又见情痴。如此一问,引出至情至性之思。 此词一起以景 ,极清丽,而又突然转折 ;一结以情,极朴厚而又干净利落。整首词至真之情由性灵肺腑中流出,读来既明快又饶有情致,具有动人的艺术魅力。
上传于: 2017-0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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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玉楼春》
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藉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栏桥,今日独寻黄叶路。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注释】: 此词以一个仙凡恋爱的故事起头,写词人与情人分别之后,旧地重游而引起的怅惘之情。整首词通篇对偶,凝重而流丽 ,情深而意长。 首句“桃溪”用东汉刘、阮遇仙之事典。传东汉时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于桃溪边遇二女子,姿容甚美 ,遂相慕悦 ,留居半年,怀乡思归,女遂相送 ,指示还路 。及归家,子孙已历七世。后重访天台,不复见二女。唐人诗文中常用遇仙、会真暗寓艳遇。“桃溪不作从容住”,暗示词人曾有过一段刘阮入天台式的爱情遇合,但却没有从容地长久居留,很快就分别了。这是对当时轻别意中人的情事的追忆,口吻中含有追悔意味 ,不过用笔较轻。用“桃溪”典,还隐含“前度刘郎今又来”之意,切合旧地重寻的情事。 第二句用了一个譬喻,暗示“桃溪”一别,彼此的关系就此断绝,正象秋藉(谐“偶”)断后,再也不能重新连接在一起了,语调中充满沉重的惋惜悔恨情绪和欲重续旧情而不得的遗憾。人们常用藕断丝连譬喻旧情之难忘,这里反其语而用其意,便显得意新语奇,不落俗套。以下两句,侧重概括叙事,揭出离合之迹,遥启下文。 “当时相候赤阑桥 ,今日独寻黄叶路。”三四两句,分承“桃溪”相遇与“绝来无续 ”,以“当时相候”与“今日独寻”情景作鲜明对比。赤阑桥与黄叶路 ,是同地而异称。俞平伯《唐宋词选释》引顾况、温庭筠、韩偓等人诗词,说明赤阑桥常与杨柳、春水相连 ,指出此词“ 黄叶路明点秋景,赤阑桥未言杨柳 ,是春景却不说破。”同样,前两句“桃溪”、“秋藕”也是一暗一明,分点春、秋。三四正与一二密合相应,以不同的时令物色,渲染欢会的喜悦与隔绝的悲伤。朱漆栏杆的小桥,以它明丽温暖的色调,烘托往日情人相候时的温馨旖旎和浓情蜜意;而铺满黄叶的小路,则以其萧瑟凄清的色调渲染了今日独寻时的寂寞悲凉。由于是在“独寻黄叶路”的情况下回忆过去,“当时相候赤阑桥”的情景便分外值得珍重流连,而“今日独寻黄叶路”的情景也因美好过去的对照而愈觉孤孑难堪。今昔之间,不仅因相互对照而更见悲喜,而且因相互交融渗透而使感情内涵更加复杂。既然“人如风后入江云 ”,则所谓“独寻“,实不过旧地重游,在记忆中追寻往日的缱绻温柔,在孤寂中重温久已失落的欢爱而已,但毕竟在寂寞怅惆中还有温馨明丽的记忆 ,还能有心灵的一时慰藉。今昔对比,多言物是人非,这一联却特用物非人杳之意,也显得新颖耐味。“赤阑桥”与“黄叶路”这一对诗歌意象,内涵已经远远越出时令、物色的范围,而成为一种象征。 换头“ 烟中列岫青无数 ,雁背夕阳红欲暮”两句,转笔宕开写景:这是一个晴朗的深秋的傍晚。在烟霭缭绕中,远处排立着无数青翠的山峦。夕阳的余辉,照映在空中飞雁的背上,反射出一抹就要黯淡下去的红色。两句分别化用谢朓诗句“窗中列远岫”与温庭筠诗句“鸦背夕阳多 ”,但比原句更富远神。它的妙处,主要不在景物描写刻画的工丽,也不在景物本身有什么象征涵义;而在于情与景之间,存在着一种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联系,使人读来别具难以言传的感受。那无数并列不语的青嶂,与“独寻”者默默相对,更显出了环境的空旷与自身的孤孑;而雁背的一抹残红,固然显示了晚景的绚丽,可它很快就要黯淡下去,消逝在一片暮霭之中了。 结拍“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两句,收转抒情。随风飘散没入江中的云彩,不但形象地显示了当日的情人倏然而逝、飘然而没、杳然无踪的情景,而且令人想见其轻灵缥缈的身姿风貌。雨过后粘着地面的柳絮,则形象地表现了主人公感情的牢固胶着,还将那欲摆脱而不能的苦恼与纷乱心情也和盘托出。这两个比喻,都不属那种即景取譬、自然天成的类型。而是刻意搜求、力求创新的结果。但由于它们生动贴切地表达了词人的感情,读来便只觉其沉厚有力 ,而不感到它的雕琢刻画之迹。“情似雨馀粘地絮”,是词眼,全词所抒写的,正是这种执着胶固、无法解脱的痴顽之情。 此词纯用对句,从而创造了一种与内容相适应的凝重风格。整首词于排偶中,仍具动荡的笔墨,凝重之外而兼流丽风姿。 《白雨斋词话》评此词云 :“美成词有似拙实工春 ,如玉楼春结句云:“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上言人不能留,下言情不能已。呆作两臂,别饶姿态,都不病其板,不病其纤,此中消息难言。”以这段话评价此词的工巧深沉和灵活轻捷,应该是精当的。
上传于: 2017-0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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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夜游宫·叶下斜阳照水》
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沈沈千里。 桥上酸风射眸子。立多时,看黄昏,灯火市。 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 不恋单衾再三起。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 【注释】 ①萧娘:唐杨巨源《崔娘》诗:“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唐人每以 “萧娘”作为女子的泛称。 【评解】 周邦彦词“语工而入律”,为后世词人尊崇;其描写爱情,细腻委曲,确有独到之 处。本词末三句以前,闲闲写来,乍看初无深意,直至卒章点睛,乃觉通篇有情,无一 浪语。 【集评】 周济《宋四家词选》:此(词)亦是层层加倍写法,本只不恋单衾一句耳,加上前 阕,方觉精力弥满。 薛砺若《宋诵通论》:这首《夜游宫》,把秋暮晚景,写得明净如画。即中西最高 的诗篇,其写景美妙处,亦不能过此。 ------------------------- 此词为伤离怀旧之作。词的结构采用新巧的“悬念法”,先层层加重读者的疑惑,最后一语道破意蕴,读来跌宕顿挫,波澜起伏,委婉凄绝。 前两句写斜阳照水、水流千里的江景。这是秋天傍晚最常见的景象之一,“ 斜阳照水”四字给人以水天空阔的印象,大类唐人“独立衡门秋水阔,寒鸦飞去日衔山(窦巩)的诗境 。而从“叶下”二字写起,说斜阳从叶下照向江水 ,便使人如见岸上“ 官柳萧疏”一类秋天景象。再者,由于看得到“叶下斜阳照水 ”,则其所在位置是近水处也可知。这一点由下句“桥上”予以补出。这两句虽未写到人,写景物是从人的所在处看出去,则无可疑。由树下日照的局部水面 ,到卷浪前行的一派江水 ,到奔驰所向的沉沉远方 ,词人目之所注,心之所思,亦有“千里随波去”之势。 紧接“桥上酸风射眸子 ”一句 ,则把上面隐于句下的人映出 ,他站在小桥上。风寒刺目,“酸”与“射”这两个奇特的炼字,给人以刺激的感觉,用来写难耐的寒风 ,比“寒”字“刺”字表现力强得多。 这人居然能“立多时”而不去,可见对外部世界的异常的态度。 换头三句,是深夜,在陋室。“古屋寒窗”,破旧而简陋的居处,是隔不断屋外风声的,连水井旁的桐叶飞坠的声音也听得极清楚(虽则是“几片”)。这是纯景语,其中夹有轻微的叹息。这一连串的写景,恰如其分地摹状出一个愁绪满怀、无可排遣、客子的心境为下文作了铺叙。 “不恋单衾再三起 ”!“再三 ”,则是起而又卧,卧而又起 。“单衾”之“单”,兼有单薄与孤单之意。这个惶惶不可终日之人 ,为何又惶惶不可终“ 夜”呢?结尾三个短句“ 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方予点醒。原来一切都是由一封书信引起的。全词到此一点即止 ,余味甚长 。有此结尾,前面的写景俱有着落,它们被一条的意脉贯通起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三句本唐人杨巨源“ 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不过变“春思”作秋思罢了。 此词所表现的虽是思念情人这样一种司空见惯的主题,写法上却颇有特色。词之上下两片描写由傍晚斜阳到黄昏灯火,由桥上酸风到古屋寒窗的情景,时空依次推移,景物随时变换,感情随之深化,最后揭出“为萧娘,书一纸”的底蕴,写来层层深入,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上传于: 2017-0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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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大酺 春雨》
对宿烟收,春禽静,飞雨时鸣高屋。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嫩梢相触。润逼琴丝,寒侵枕障,虫网吹黏帘竹。邮亭无人处,听檐声不断,困眠初熟。奈愁极顿惊,梦轻难记,自怜幽独。 行人归意速。最先念、流潦妨车毂。怎奈向、兰成憔悴,卫玠清羸,等闲时、易伤心目。未怪平阳客,双泪落、笛中哀曲。况萧索、青芜国。红糁铺地,门外荆桃如菽。夜游共谁秉烛。 【注释】: 此词为作者某次宦游南方的旅途中所作。全词情景交融,真切生动地叙写了春雨中的行旅之愁。整首词结构精整,层次分明,错综变化,首尾相应。 开头三句为全词布置了一个春雨连绵、雨势滂沱的环境气氛。第一、二句是说雨意隔宿就已酿成,所以一大清早 ,浓雾散尽,四野静寂,不闻春鸟啼鸣,只听得阵阵急雨飞洒而下,敲打得屋顶铮铮作响。 “墙头 ”三句写的是:“屋边的嫩竹,正冒着淋漓下注的春雨伸出墙头,青青的竹叶,好比青玉雕成的垂旒,枝竿外皮的粉霜,已被雨水洗刷一清,尖而嫩的竹梢,在风雨的吹打中,东摇西摆,不时地互相碰触。 “润逼 ”三句转写雨天室内的景象 ,琴丝受潮后,音色不准;枕障被寒气侵袭,一片冰凉;沾满了雨珠的虫网,被风吹得软绵绵的粘附在竹帘上。这些现象,是在百无聊赖之中所感所见,织成一种凄冷孤寂的氛围 ,所以只有昏昏睡去 。紧接着“邮亭”六句便是抒写孤馆困眠的情态 。愁中孤眠,最易惊醒,“奈愁极频惊 ,梦轻难记 ,自怜幽独”三句将因愁入梦,梦境恍惚以及醒后倍感孤独凄凉的心理状态刻画得细致入微。上片从暮春的雨景写到客中阻雨的愁闷,以“自怜幽独”作结。 过片“行人归意速 ”,重在一个“速”字,归心似箭,但欲速而不达,偏偏遇上淫雨不止的天气,泥泞的道上积满雨水 ,车毂难行 ,归期难卜,所以说“最先念 、行潦妨车毂”。从“怎奈向”开始,作者用了一连串的典故,把行旅为雨所阻、欲归不得的愁绪 ,铺写得淋漓尽致 。兰成是庚信们小字,他初仕梁。出使西魏时,恰值梁灭,被留长安,后仕周,长期羁留北方,不得南归,作《哀江南赋》以叙志,又曾作《愁赋》。卫玠,晋人,是当时名士,长得清秀,有羸疾 。平阳客 ,指东汉经学大师马融,他性好音乐,能鼓琴吹笛,一次在平阳客舍,听得洛阳客人吹笛,笛声哀怨,触动了他思念京都的伤感情情,于是写下了著名的《长笛赋 》。用此三典 ,盖作者自况,说的自己亦是瘦减容颜,愁损心目,闻笛而伤。 最后“况萧索”几句,由情及景,并由羁旅愁叹转入惜花伤春的感慨,以结束全词 。“青芜国”语出温庭筠《春江花月夜》诗《花庭忽作青芜国 ”,是说繁花盛开的庭园,经过春雨的摧残,转眼间变成一片萧瑟的杂草丛生的世界 。一个“ 况”字起了承上启下 、转折递进的作用 。“红糁铺地,门外荆桃如菽”两句是对“青芜国”的补充,意为春光的余波只剩下几点红色落花洒在青绿的地面上,而门外的樱桃已褪尽红衣,露出豆粒般大小的幼桃。这一切都表明,春天已在雨声中消逝。此时,主人公不但为归计难成而懊丧 ,而且因春光消歇而叹息。“夜游共谁秉烛”句即由这两重忧伤而发,一语双结,复与上片歇拍“自怜幽独”遥相呼应,只觉无限的幽恨,无边的寂寞。 这首词感物应心,因景抒情,写景鲜明生动,写情委曲尽致,环境气氛的渲染与心理活动的展开相互依托,造成了低徊抑郁、曲折流动的意境。
上传于: 2017-0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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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 《西平乐·稚柳苏晴》
稚柳苏晴,故溪歇雨,川迥未觉春赊。驼褐寒侵,正怜初日,轻阴抵死须遮。叹事逐孤鸿尽去,身与塘蒲共晚,争知向此,征途迢递,伫立尘沙。追念朱颜翠发,曾到处、故地使人嗟。道连三楚,天低四野,乔木依前,临路敧斜。重慕想,东陵晦迹,彭泽归来,左右琴书自乐,松菊相依,何况风流鬓未华。多谢故人,亲驰郑驿,时倒融尊,劝此淹留,共过芳时,翻令倦客思家。 【注释】: 原序:元丰初,予以布衣西上,过天长道中。后四十馀年,辛丑正月二十六日,避贼复游故地。感叹岁月,偶成此词。 此词作于词人临终前夕,词中总结了自己的一生,以深沉有力的笔触,描写重经天长道中所见所感所思,刻画出自己垂老羁旅,飘零憔悴的形象,表达出自己在人生旅途上凄然伤痛,怅惘迷茫的情感。 起笔三句写天气的由雨而睛 。细雨中 ,星星柳芽,含着雨珠,忽然映照出放晴的阳光。旧时游过的溪流,水面上,霎时雨花消失了,可是,正月里,辽阔的江北平原上,还感到春意未多。于是逗出下面三句 ,写气候的冷暖不定 。料峭春寒,直透驼褐,正好,初春的太阳出来替人努力驱扫寒气,但是,轻云却拼命地把初日遮住。真是无可奈何。这三句把通常情景委婉写出,描绘老境不堪“叹事与”一句直至歇拍,从天气的阴晴冷暖,变幻不定,转写人生的今昔盛衰,变化无常,情景相衬,转换自然。“事与 ”句化用杜牧诗“恨如春草多,事逐孤鸿去”(《题安州浮云寺楼》),一笔带过四十余年情事。接入下句“身与塘蒲共晚”。词人夙擅文词,与庚肩吾同’;此时年老失官,避兵乱道间奔走还南京不同,故用“身与塘蒲晚”一句,概尽李贺为瘐肩吾“作《还自会稽歌》以补其悲 ”之意,借以自况。运前人成句只添一“尽”字、“共”字,语省而意丰,可见用典之妙 ,造语之工 。“争知”即怎知 ”,下言此番长途远征,又经此地,凝神独立在风沙中,实出意料。不由人追念起初来时,是以布衣西入都门,求取功名,正当红颜黑发的英年,而今地犹此地,人则已憔悴非复当年,令人无限嗟伤 !这八句,领以“叹”字,结以“嗟”字,感喟何其深沉。 换头四句,写眼前景物依旧。天长,位于古代东楚(三楚之一)的南北之交 ,平野寥廓,四望接天。 “乔木依前”,“依前”应上“曾到处,旧时所见乔木尚在;“临路攲斜”,则已非复日之挺然直立,比喻自己朱颜翠发时曾到此地 ,今以颓唐暮齿 ,犹困于道途 。合时地景物 ,上下片衔接过渡紧密。“重慕想”领起的五句,“重”,深、甚之意。借说深慕召平、陶潜以表己身出仕的自悔 。召平原是秦东陵侯 ,秦破后,隐迹长安城东,种瓜为生。陶潜曾为彭泽令。他初次出仕为州祭酒,不堪吏职,不久辞职归里,州官召为主簿 ,亦不就 ,躬耕自活。这几句主要用陶潜事,写及召平只是陪衬。陶《饮酒》诗也称美“邵生瓜田”的事,言通达知命的人了解荣枯寒暑代谢的至理,就将毫不犹豫地退隐。陶潜引召平为同调,故词中一并写入。作者仕途不达,宦移南北,晚年又避兵流离 ,故转生何不早隐之念,从慕想召 、陶背面托出。下片两韵九句,续写天长道中所见所感,含意深入一层。 词人饱经了宦海飘泊,神宗、徽宗三朝的剧烈党争 ,尤其是目击了“多谢故人“六句一韵 ,一气贯注到收尾 ,写天长故人殷勤好客 ,比得上西汉郑当时,郑曾安排车马至郊外迎送宾客;又比得上东汉孔融,融宾客盈门,东度春天,故人的盛意,使老年遭遇乱离的词人感激不已,可是最后,词人反而倍加伤感:“翻令倦客思家!”这结句反跌愈发有力。 词中言志极可注意。词人在自己生命的暮年,同时也是北宋王朝的暮年,深情地尚友着两位古人,一位是亡国后晦迹民间的召平,一位是弃官归隐的陶渊明,这就透露出对当时政治局势的不祥预感,和对几十年政治生涯的厌倦。南宋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下记载:“(徽宗)以近者祥瑞沓至,将使播之乐府,命蔡京微叩之,邦彦云:某老矣 ,颇悔少作 !”可见,词中慕想召、陶之志并非虚语。 此词言情体物 ,穷极工巧 。作者写情,曲折盘旋 ,逐层深入,由景物感触而引入情绪,产生联想,回忆往昔,审视现实,展望未来。展开幻想,把一腔怅惘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上传于: 2017-0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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