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看雪》:不足两百字却道尽了孤独感

2024年8月10日发(作者：刘长卿)

《湖心亭看雪》：不足两百字却道尽了孤独感

孤单来自外界，是形单影只。而孤独来自内心，是知音难觅。落寞而内心清明时，如

何抒发愁绪，明代的张岱作出了最佳范本。他的《湖心亭看雪》一文，不费笔墨就完美地

诠释了孤独感。

《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

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

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

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01

崇祯五年十二月，正值寒冬，张岱住在西湖边。大雪纷飞，连着下了三天，湖中变得

异常幽静，听不到一点儿鸟声和人声。初更时分，即现在的晚上八点左右，张岱撑着小船，

穿着细毛皮衣，带上火炉，独自一人前往湖心亭看雪。

湖面上冰花弥漫，天与云、与山、与水浑然一体，一片皑皑雪色。投到湖面上的影子，

能清晰看见的，只有一道苏堤的痕迹，一点湖心亭的轮廓，和张岱的一叶小舟，以及舟中

的两三个人影罢了。

等到了亭上，张岱发现已经有两个人铺好毛毯，相对而坐。另有一个侍童在旁边烧酒，

炉中的酒正在沸腾。那两人见了张岱，十分欣喜地说：“想不到在湖中还能遇见像你这样

有闲情逸致的人。”便拉着张岱一同饮酒。盛情难却，张岱痛饮了三大杯，然后和他们道

别。问及他们的姓氏，得知是金陵人，在此地客居。

等到了下船的时候，船夫喃喃语道：“不要说相公您痴，还有跟相公您一样痴的人

啊！”

02

寒冬腊月，那么冷的天，平常人恨不得整日窝在火炉旁，张岱却选择出门去看雪。虽

说雪很美，但大晚上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说不是因为心里有郁结需要疏解，很难使人信

服。

稍稍收拾了一番后，张岱就出门了。

下了三天大雪后的湖美吗？美，天地间雪色浑然一体，万籁俱寂，仿若隔世。但一切

却又是那么的幽深，没有鸟儿飞过，更没有人迹。留在湖面上的也只有长提，湖心亭和小

舟的影子。

美虽美，但美的背后，却是无边的寂静，和着沉默的夜色。

能顶着寒冷为这样的景色而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岱内心的孤寂程度已和夜色

的寂寥不相上下。而他内心因何如此呢？不妨回到几百年前的那时看看，体会一下当时张

岱的心境。

03

生于明末的张岱，出身仕宦家庭，自小衣食无忧。喜欢茶艺，精通乐理，更寄情于山

水之间。本可一生纵情声色，却不料满清入关，明朝倾覆，张岱也落得家道破败。而后无

心入仕，索性避世于山中，著书以乐。

崇祯五年，其实那时天下已经是满清的了，张岱却仍沿用旧历来记叙。明万历二十五

年出生的他，此时已过而立之年，人生的轨迹已然定型。昔日的繁华烙印在他心头，还要

面对眼前潦倒的生活，亡国的哀伤更是从未消散。

种种愁绪像烟雾一样盘旋在他生命的上空。唯有身处辽阔的天地间，才能使其在对比

中变得微不足道，以获得平静。

下了三天的雪，像一面镜子，照着张岱的内心，再细微的情感也无所遁形。他登上湖

心亭，准备好好品味一番美景，却意外遇到雪夜出行的同道中人。那两个人，正似难寻的

知音。他们大喜，张岱何尝不是。强饮三杯，只为酬谢知己的盛情。尽情畅聊后，离开时

才问及籍贯。本来有意再约，不想是异乡人客居在此。好不容易遇到知音，却要转眼各奔

东西。

下船时，船夫不解中喃喃自语的那一个“痴”字，恰恰是对张岱雪夜出行动机的最好

说明。他痴于山水，痴于淡泊，痴于孤独。夜色的寂寥反倒正与他内心的孤寂相映成趣。

04

张岱避世后醉于著书，留下了不少名篇，《湖心亭看雪》正是他后来回忆时所作。用

现在的眼光去看，避世本身很难评判，但张岱的才情却毋庸置疑。

一次平常的出行，靠着他的妙笔，有了起承转合。本是在写景叙事，却处处含情。那

清冷的雪夜，在他的寥寥几笔中，竟传递出无限的意境。而异乡人和船夫，恰好地对照了

知己和世俗的差别。

那一晚，湖面那么静，静得像张岱的心。他冒着寒冷出门，赏的不仅是雪，更是他所

选择的世界。淡泊名利，寄情于山水，在他人的不解中遗世独立。虽然难免落寞，却乐得

自在。

孤独是一盏灯火，总有不怕灼伤自己的飞蛾扑上去，只为毫无保留地燃尽自我。若为

那夜赏雪的张岱寻一个注解，我想一定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